艾克：我是个“另类的”脱口秀演员

“今年下半年喜剧节目井喷，您猜如何着？一个都没我！”这是艾克在微博上敲下的一段文字，带着几分戏谑，几分调侃，还有几分自嘲，正如他六年前误打误撞走进喜剧行业，一切都显得那么荒谬，却又让其怡然自得。

“我叫艾克，是个‘另类的’脱口秀演员。”站在成都后仰喜剧剧场的舞台上，一米八三的新疆小伙子艾克高得有些突兀。为了方便记者与其平视，他体贴地微微弓背，一副白牙在谈笑间闪得晃眼。从业六年，他差不多是拥有个人专场的成熟脱口秀演员，但对作品的标准设立，大概永久要追回“最初的创作”。

艾克至今仍记得小学第一次写作文的情形。“题目是‘开学第一天’，写完了要让家长签名。你也明白关于小学生而言，写作文有多痛苦。”艾克回忆道，“我憋了半天才写完，交给我爸一看，他只回了两个字——重写。因此我回房重写，再交过去，他依旧不中意，又退回。到了第三次，我爸直截了当把作文本给撕了，讲，什么时候你自己中意了，什么时候再拿给我看。”

抱着撕碎的作文本，艾克回到书桌前，开启了令其印象深刻的、自我斗争的一天。“我写完一篇，看看内容，觉得这确信过不了，就自己撕了接着写。再看，再撕，再写……”那一日，艾克从下午放学一直写到晚上九点半，待他拿着“中意”的作文去寻父亲时，父亲差不多出门执勤了。

“我把作文本放在客厅的桌子上，用水杯压好，回房睡觉。等翌日早上醒来时，我衣服都没换，冲进客厅一看，那篇作文的下面，我爸差不多签好了名字。”自那日起，每一次涉及到文字创作时，艾克的内心仿佛上了根弦，“达不到标准的东西，是不能够交出去的”。

这段颇有些不符合时下教育观念的故事，艾克从未与人分享过。“你就没想过抵抗么？”面对记者的疑咨询，艾克摇摇头。“我爸是军人，他特不严格，不管是对待自己，依旧对待家人。”艾克坦言，关于年少的他而言，父亲是讲一不二的、顶梁柱般的存在，“被父亲否定这件事让我特不难受，因此就逼着自己一遍遍改，想要赢得他的认同。”

父亲的“苛刻”一方面给童年的艾克造成了巨大的压力，另一方面也给予了他一颗强大的心脏——这关于近年来不断浮浮沉沉的脱口秀行业来讲，显得尤为有用。“有些演员站在台上会特不紧张，觉得观众是带着审视的目光来听段子的。但我不紧张，因为我讲的每一句话，差不多‘撕了重写’过特不多遍了。”

段子里“藏”着私货 “我不想仅仅是逗人笑”

翻开艾克的微博（爱护我方艾克），脱口秀创作的B面是对生活的深思——他的个人专场叫“太阳照常升起”，因为所有的段子内核都在讲一件事：欢乐点吧朋友们，黑夜终将过去，太阳照常升起。“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有能力处理自己的苦难的同时，还能关心他人处理他人的苦难。”

“我喜爱看心理学的书。”艾克告诉记者，填报大学志愿时，他的第一稿上“填的全是各大院校的心理系”。“我爸特不反对，他觉得当时国内没什么人看心理大夫，等我毕业了确信寻不到工作，还不如读法学，就业道路宽广些。”父子二人僵持不下，最终在舅舅的“折中”建议下，“我莫名其妙地填了新闻系”。两个月后，提着简单的行李，艾克走进了西南民族大学。

大四时，报着免费上北京旅游的心态，艾克在网上“盲投”了一份喜剧编辑工作，待他几个月后返回成都，同事们便推举他去当地的脱口秀俱乐部试一试。“那是一场开放麦演出，老总让我坐台下‘学习’。”艾克笑着回忆道，“大概听了三个人吧，我脑子里跳出一句话——就这？那我也能干！”

靠着那个信念，艾克在“后仰”呆了六年，从兼职干成全职，也从新人蜕变为能开专场的成熟演员。唯一不变的是俱乐部老总的吐槽——艾克，你能不能不老想着给观众们讲道理，人家是来寻乐子放松的！“那你改没改？”“因此改了！”艾克狡黠地眨瞬间，“我现在把道理‘藏’进段子里去了！”

“坦白讲，近两年的脱口秀演出越来越下沉了。”艾克解释道，下沉的意思，确实是演员需要“直给”（直截了当逗观众们笑），而不是层层递进地去推动一个段子。“这或许与短视频、短剧的兴起有关——观众们的耐心变少了，遇到铺垫特不长的故事，他们手一滑就刷走了。你看现在爆火的短剧，哪一个不是上来就直奔主题，核心逻辑确实是‘爽’。”

在如此的大环境下，线下剧场要吸引观众，也必须迎合他们的喜好。“我特不热爱脱口秀那个行业，因此我情愿为了留下来，去做某种妥协。”艾克讲，他会用一些喧闹的、好笑的段子来开场，把气氛烘托到一定程度后，再以幽默的方式去输出一些观点、或者分享我最近的考虑。“然后抓紧再接喧闹好笑的段子去‘救场’，哈哈哈哈哈。”

至于还能在行业内走多远，艾克第一反应是脱口而出的“一直呆下去”，而后又沉默良久。“我明白，从商业的角度来讲，我应该多去创作一些‘直给’的段子，但我不想仅仅是逗人笑。或许哪天我不再有表达的欲望，就会停下来，但那一定不是现在。”艾克直视着记者的眼睛，讲，“关于生活、关于行业，我还有特不多话想表达。如何讲，我是个‘另类的’脱口秀演员。”